中国医学界亟需重塑伦理价值观
William Schue
在过去的4周里，中国最顶尖的高等学校——北京大学陷入了两个新闻事件所造成的强大舆论旋涡之中。一是其法学院司法鉴定室主任孙东东教授所谓的老上访专业户“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偏执型精神障碍”、“偏执型精神障碍属于需要强制的一类，因为它扰乱社会秩序”等论断，另一件则是北大医学部招生体检中出现的若干歧视。
巧合的是，这两件事都与北京大学的医学部门有关。前者的主角是其精神病专家，后者的主角是其医学教研部门。但与其说这两件不光彩的事情是北京大学医学部门和医学专家的丑闻，不如说是整个中国医学界的丑闻。“三鹿”丑闻的身后是中国乳制品行业的集体沉沦；而在北大丑闻的身后，则是中国医学界的集体沉沦。
孙东东是精神病学专家，是医学专家的代表。在孙东东发表高见后，中国的精神卫生学界则选择了集体沉默，没有一名精神病专家公开发表专业性的看法。这种不参与公共讨论的沉默，实际上是在默认孙教授的论断，也纵容了以收治精神病人为名侵犯上访者合法权益的违法行为。
北京大学医学部则是中国医学教研机构的代表。在招生体检中有歧视要求的，不仅仅只有北京大学医学部。早在2007年初，笔者就查明全国30多所医学院校有乙肝等方面的歧视，其中包括协和医科大学、北京大学医学部、首都医科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等全国最优秀的医学院校。
医学是一门专业科学，掌握了医学知识的专家与普通公众之间存在强烈的信息不对称。但上述两个事件说明，中国的医学界正在滥用这种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很多医学人士以“健康人”、“正常人”甚至“人权保护者”的身份自居，把有各种生理或精神障碍的“人”视为需要医疗救治的“病人”，将健康权视为疾病患者唯一的人权，所以就有了孙教授“把他送到医院就是最大的保障”的说法。
自负的医学专家们，甚至把自己的话语力量从医学领域延伸至法律和社会领域，不承认疾病患者与主流“健康人”的平等权，也不认可他们的言论权、受教育权和就业权等其他权益（如北大医学部的各类歧视）。这种貌似科学的价值观否认了“病人”全面参与社会的权利，也否认了人的社会属性。如果这种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价值观不得到扭转，就可能衍化成纳粹式的社会政策，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危害。
健康权只是人权的一个具体领域，它无法、也不可能取代其他领域的人权。医学固然应该重视人的自然属性，保障人的生理健康和精神健康，但也不可忽视人类本质上的社会属性。治病救人的“医学”之所以不是救治动物的“兽医学”，并不仅仅在于其救治对象是“人”而不是动物，更在于其强调以人为本，尊重人，重视人的主体性，将人视为灵肉兼具的人，认可人全面、主动参与社会活动的权利。
承认人类社会的多元性、尊重人类自身的平等性、推动人权领域的丰富性，是人类社会得以存续并发展的伦理价值观基础。如果医学界盲目追求一个医学意义上“健康”的社会，偏见和歧视将不仅仅是针对精神病人、乙肝病原携带者、残障等医学弱势群体，还有可能针对其他种族、族群，继而从根本上颠覆人类社会对于“平等”的追求。
因此，中国的医学界需要尽快纠正排斥医学弱势群体的价值观，需要树立起以人为本、平等保障各种人权和社会健康发展的新式价值观。医学界唯有重塑合乎历史潮流、适应社会发展的伦理价值观，才能真正达到治病救人的医学效果，也才能通过制定与卫生有关的正确社会政策来保障社会的良性发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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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Sch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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